杨XX与郭x股东权纠纷案

上　海　市　第　二　中　级　人　民　法　院
民　事　判　决　书

(2004)沪二中民三(商)终字第8号

　　上诉人(原审原告)杨xx，男，1958年1月13日出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浙江北路313号。
　　委托代理人范为之，上海市中建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　　委托代理人王晓鹏，上海市中建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　　被上诉人(原审被告)郭x，男，1956年6月6日出生，汉族，住上海市志丹路500弄4号607室。
　　委托代理人刘斌，上海市华源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　　委托代理人胡树棻，上海市华源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　　上诉人杨xx为与被上诉人郭x股东权纠纷一案，不服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法院(2003)普民二(商)初字第901号民事判决，向本院提起上诉。本院受理后，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了审理。本案现已审理终结。
　　原审法院经审理查明:
　　1999年1月14日，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鑫昶公司)成立，注册资本人民币980万元。2000年12月25日，鑫昶公司股东杨xx代表公司股东会聘任郭x担任公司总经理，同时本着激励与约束相结合、经营者责权利相结合、经营者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相结合的精神，将其所持鑫昶公司部分股份转让给郭x，并和郭x签订《协议书》。《协议书》约定:郭x于2000年12月1日受让杨xx股份人民币98万元，受让款暂欠；公司股东于2000年12月2日通过决议，一致同意杨xx以个人资金追加公司注册资本至人民币2000万元，郭x认股10%，计人民币200万元，故郭x共欠缴出资款人民币200万元；郭x按所持股份享受公司红利分配的50%必须用于支付出资款；郭x在职期间，按公司章程或者其他原因被股东会罢免职务，则郭x受让公司股份的权利及其年度分配同时被取消，郭x已经出资的股份由杨xx按出资原价购回，未出资的股份收归杨xx所有，郭x有义务协助杨xx办理股权变更手续。《协议书》还对经营指标等事项作了约定。同年12月28日，公司全体股东即杨xx、郭x、案外人徐同富、案外人杨百慧签订《备忘录》。《备忘录》第四条“增资资金来源说明”第1项内容为:“上海百鑫实业发展总公司开具本票两张，计200万元，......暂作为郭x先生认购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股本的验资款。”第五条内容为:“郭x先生暂欠股本验资款200万元和杨百慧先生暂欠股本验资款102万元应在三个月内归还给上海百鑫实业发展总公司，否则两位所持有的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20%股份仍归杨xx先生所有。”审理中，郭x确认人民币200万元至今未还，郭x认为从《备忘录》签订3个月后到原审诉讼之前，杨xx没有向其主张过权利。杨xx确认郭x至今仍是鑫昶公司登记的股东，杨xx认为《备忘录》签订后，《协议书》中的相关内容已经被《备忘录》中的相关内容所代替，应以《备忘录》为准。
　　原审审理中，杨xx提供了2001年9月12日的《股东会决议》。决议内容为免去郭x法定代表人、总经理职务，取消郭x的股东权利。郭x认为该决议无效，理由为杨xx此时不是股东，无权在决议上签名。经查，2000年12月28日《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章程》确定的股东是杨xx、郭x、杨百慧，2001年9月8日《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章程》确定的股东是郭x、郑莉敏、杨百慧、李耀辉、刘翔。在2001年9月12日的《股东会决议》“股东签章”一栏内签名的有:郑莉敏、刘翔、杨xx、杨百慧。
　　原审另查明，2000年12月18日，郭x出具了《情况说明》，称因登记机关要求企业法定代表人必须是股东，杨xx为郭x出资人民币200万元，占鑫昶公司10%的股份，郭x实际未出资，因此也不享受股东权益不履行股东义务。同年12月28日《备忘录》记载，鑫昶公司于1999年1月14日注册成立，注册资本金人民币980万元，杨xx出资；注册资本增资至2000万元，杨xx出资，郭x未出资。2002年5月8日，鑫昶公司向登记机关递交了《变更申请》，要求对郭x将10%的股份(人民币200万元)转让给郑莉敏作变更登记。《变更申请》上有郭x的签名。同年5月16日，登记机关予以核准。后因郭x与鑫昶公司发生劳动争议诉至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法院。在该案审理中，郭x以2000年12月25日的《协议书》和同年12月28日的《备忘录》作为证据，证明自己是“假股东”。同时，郭x要求对《变更申请》上自己的签名进行鉴定。经鉴定，《变更申请》上的郭x签名不是手写字迹，而是复印形成。郭x据此要求登记机关撤销变更登记。2003年3月26日，登记机关决定撤销2002年5月16日的变更登记，恢复到变更登记前的登记状态。
　　原审认为:鉴于当事人在不同的诉讼案件中对股东身份问题表述不一致，因此法院只能根据现有书面证据作出判断。郭x出具《情况说明》，要表明的一个主要事项是自己当时不想成为一个股东。但是在以后签订的《协议书》、《备忘录》中，郭x明确了自己的出资义务，并且在以后的经营活动中一直以股东身份出现，在劳动争议诉讼案件中又纠正了鑫昶公司不当变更股东的行为，故应认定郭x最终认识到了自己的股东身份并且行使了股东权利，承诺承担股东义务。2000年12月25日的《协议书》包括了股份转让、聘任职务、经营指标等内容，是混合合同。由于本案是审理股东权纠纷，因此仅对《协议书》中有关股份转让的内容进行审理。《协议书》中有关股份转让的内容不违法、不损害国家和他人的利益，当事人也未提出变更或者撤销的请求，故应当认定是有效的。《备忘录》中有关郭x应付受让款的付款期限的条款，应当认定为是新的约定，是对《协议书》中相应条款的变更，杨xx要求按照《备忘录》执行，并无不当，予以准许。但是，正如郭x答辩所称，双方通过一系列的文件，实际上是形成了这样一个事实，即郭x向百鑫公司借款完成了出资义务。因此，郭x既通过协议受让了股份，又通过借款出资，履行了股东义务，郭x依法成为鑫昶公司的股东。《备忘录》是对郭x归还借款期限的一种制约，是杨xx的一项权利。但是杨xx没有提供证据证明自己在诉讼时效期间内行使过该项权利，杨xx现在提出，超过了诉讼时效。原审据此判决:一、确认郭x是持有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10%股份(资本金原值人民币200万元)的股东；二、对杨xx要求确认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中郭x名下的10%股份(资本金原值人民币200万元)属杨xx所有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。一审受理费人民币20，010元由杨xx负担。
　　原审宣判后，杨xx不服，向本院提出上诉称:1、原审认定事实错误，鑫昶公司系杨xx出资设立，杨xx聘用郭x负责公司经营，为激励经营者而划拨股份，郭x仅是鑫昶公司名义上的股东，并无股东之实，根据《协议书》和《备忘录》的约定，郭x的“股东之名”应变更为杨xx；2、杨xx始终在主张股东身份及权利，从2002年5月8日向登记机关要求进行变更登记一事中就可得到证明，故原审认为超过诉讼时效的认定是错误的；3、本案系股东权纠纷，判决结果对现有股东及公司会产生影响，原审未将鑫昶公司及股东郑莉敏、杨百慧、李耀辉、刘翔追加为第三人属程序违法；4、杨xx在原审的诉请是要求确认鑫昶公司中名下的10%股份计200万元属原告所有，而一审判决却确认郭x是持有鑫昶公司10%股份的股东，违反法院“不告不理”的基本原则。故上诉请求撤销原判，改判支持上诉人原审诉讼请求。
　　被上诉人郭x辩称:1、郭x实际已通过借款完成了出资义务，其股东地位已得到工商行政机关的登记确认，故杨xx要求确认郭x名下的10%股份属其所有无事实和法律依据；2、杨xx能主张的仅为借款的债的法律关系，自《备忘录》约定的三个月到期之日起算，杨xx主张债权亦已过诉讼时效，而2002年5月8日申请工商行政机关变更登记的行为并非杨xx作为；3、法律未明确规定股东权纠纷必须追加第三人，杨xx的上诉主张不能成立，原审判决正确，请求维持原判。
　　本院经审理查明:原审法院查明的事实属实，本院予以确认。二审期间，上诉人杨xx提供鑫昶公司及鑫昶公司现任股东郑莉敏、杨百慧、李耀辉、刘翔分别出具的《关于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股东情况的说明》，证明内容一致:将郭x工商登记为鑫昶公司的股东是基于杨xx先生为鼓励企业经营者所采取的一项激励机制，郑莉敏等人也是基于这种方式成为鑫昶公司登记股东的，郭x先生不仅从未向鑫昶公司出资，也未按照其与杨xx先生的约定履行还款义务，故杨xx先生始终履行原股东的权利义务，郭x从未享有过股东权，郭x先生也多次在各种场合说过其股东是有名无实。郑莉敏等人同时认为:本案实际应无任何争议，只需按原约定补办工商登记，如将郭x定为鑫昶公司实际股东不符合客观情况，也不利于鑫昶公司的规范发展，本人不认可郭x成为鑫昶公司实际股东，认为郭x10%股权应归杨xx所有。
　　本院认为:上诉人杨xx和被上诉人郭x于2000年12月25日签订的《协议书》，系双方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，且于法无悖，依法应认定有效。该《协议书》既包括股份转让的内容，又包括职务聘任及经营指标等内容，但上述各部分内容并非独立存在，按照《协议书》约定，郭x被罢免职务的，则其受让的股份或收归杨xx所有，或由杨xx按出资原价购回。可见，《协议书》关于股份转让的内容，除约定杨xx向郭x出让股份外，还包括郭x受让股份后在《协议书》约定的条件出现时郭x向杨xx出让或者返还股份的事项。鉴于本案系审理股东权纠纷，因此，对于《协议书》中涉及股份转让的上述内容均应进行审理。当事人签订《协议书》后不久又签署了《备忘录》，《备忘录》约定了郭x应付股本验资款的期限，系对《协议书》中相应条款所作的变更，该变更后的内容属当事人协商一致的合意，合法有效，双方应按照变更后的约定全面履行自己的义务。依变更后的约定，郭x未在三个月的期限内归还股本验资款，则其持有的鑫昶公司股份仍归杨xx所有。由此可见，郭x在约定期限内尚未归还股本验资款期间，并不完全享有鑫昶公司股权，而一俟约定期限届满未归还股本验资款时，则不必承担继续偿还股本验资款之义务，仅依约完全不再享有鑫昶公司股份。现郭x自认其至今未支付上述股本验资款200万元，故自《备忘录》中约定的郭x应付股本验资款的期限届满之时起，其持有的鑫昶公司股份理应归杨xx所有。而郭x辩称其已通过借款完成出资义务，杨xx能主张的仅为借款关系中的债权，显然依据不足，本院不予采信。
　　另外，本案审理期间，鑫昶公司及鑫昶公司现任股东郑莉敏、杨百慧、李耀辉、刘翔均出具意见，指认郭x仅系鑫昶公司名义股东，而郭x本人，则无论是从签署《备忘录》之前其出具《情况说明》明确不享受股东权益来看，还是从签署《备忘录》之后其与鑫昶公司发生劳动争议于法院审理案件时曾自认系“假股东”来看，郭x均无证据证明上述行为非其真实意思表示，至于郭x目前为经工商行政机关登记的股东，该事实非其成为鑫昶公司实际股东的充分条件，故郭x现主张其系鑫昶公司实际股东，缺乏事实根据和法律依据，本院亦不予采信。
　　对于诉讼时效一节，本院认为，因《备忘录》中仅约定了郭x应付受让款的付款期限，而并未约定郭x在付款期限届满后将其持有的鑫昶公司股份返回杨xx所有的履行期限，故杨xx可以随时要求郭x返还股份，现杨xx起诉要求行使权利并不超过诉讼时效。综上所述，杨xx要求确认鑫昶公司中郭x名下的股份属其所有的诉讼请求可予支持。原审法院对本案所作判决不当，本院予以纠正。据此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(二)项之规定，判决如下:
　　一、撤销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法院(2003)普民二(商)初字第901号民事判决；
　　二、确认被上诉人郭x名下的上海鑫昶物资有限公司10%的股份属上诉人杨xx所有。
　　一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20010元、二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20010元，均由被上诉人郭x负担。
　　本判决系终审判决。

审　判　长　李　蔚  
代理审判员　钟可慰  
代理审判员　翟　骏  

二○○四年五月二十日

书　记　员　李江英  
书　记　员　韩明敏